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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獨家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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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都有其代價, 放.縱達到愉悅的巔峰後,就要承受回落平靜後的現實。

兩盒藥都是前臺直接送上門的,業務熟練的讓路梨矜震驚, 她窩在沙發裏翻閱著冗長的服用說明書,苦中作樂的調侃道, “你這兒真是正經酒店嗎?”

“不正經的一般才沒有這種業務吧?”楚淮晏好整以暇地坐在她身邊, 右手刷手機,左手手掌垂罩在路梨矜發旋, 摩.挲著細軟青絲, 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著。

路梨矜哽住, 心說倒也是, 總好過帶個無辜的生命來到世上平白遭罪好得多。

藥分兩種, 一種是緊急, 事後七十二小時內服用, 副作用寫了滿滿登登的一整頁;另一種是長效,月經後二至五天服用, 連續服用二十一天為一個周期,可能出現的不良反應也不見得比前者少上多少。

字很小, 她看得異常仔細, 以至於眼眶酸澀, 有想要落淚的沖動。

午後的日光明媚異常,透過落地窗蔓散入屋, 照得塵埃翩躚,路梨矜揚手去捧落在自己腿邊的一束光, 又偏頭望向身側的楚淮晏, 到底欲言又止。

港城的法律規定,年滿十六周歲的女性在得到監護人允許的情況下可以結婚, 路梨矜念在港念中學的時候偶爾會聽說某位同學懷孕退學回家結婚的恐怖故事,那時的路梨矜心無旁騖,專註於學業,不理解對方的選擇,也不評價好壞,單純尊重祝福個人行為,只是沒想到幾年後,自己的境地也就只比對方好一點點而已。

“怎麽了?”楚淮晏的音域很低,磁性醇厚,清晨還在耳畔纏.綿動人,現在就變成了催促。

路梨矜莞爾,仰頭親他的側臉,撒嬌說,“字實在太多了,我看不下去。”

楚淮晏自然而然地接過來,垂眼看了起來,也就是看了幾行的功夫,劍眉微蹙,直接扔開講,“別吃了。”

“……”路梨矜眨著眼睛反問他,“那要是有了怎麽辦?”

“生啊。”楚淮晏輕描淡寫地回,“我又不是不能養。”

路梨矜其實毫不懷疑楚淮晏的擔當如何,畢竟這人是個能在被利用後還悉心處理好“假情敵”的角色,可賭不起的是她自己。

沒能力照顧另個生命的年紀,不必造孽。

她沒有再去費力的拾起那份沒看完的藥品說明書,而是直接掰了一片,就著桌上加了冰的茶水飲下。

這樣服藥的懈怠讓副作用很快找上門來,最先開始的是胃腸道反應,胃部被什麽揉.捏擠壓後放在火上炙烤就是一瞬間發生的事,路梨矜撐著跑進衛生間,起初是彎腰曲背的姿勢吐,逐漸到支撐不住,緩慢地跪坐在瓷磚上,低頭狂吐不止。

嘔吐物發出的酸臭無法面對,路梨矜高揚手臂,艱難摸索到沖水的鍵位,一邊沖水,一邊嘔吐。

水聲掩蓋不過嘔吐和咳嗽的頻率,等楚淮晏意識到不對勁進來找她時,路梨矜已經吐光了胃裏所有未消化的食物,開始單純的吐酸水了。

溫熱的掌心輕拍著路梨矜脊背,心理慰藉並不能緩解軀體萬分之一的難受。

楚淮晏沒有講話,只是單膝跪在側,溫柔而心疼地凝視著路梨矜,渾然忘了這痛苦也是他親自贈予的。

良久後路梨矜終於吐無可吐,她反手揉著僵硬的後頸,仰起頭時有短暫的眩暈,橙黃的壁燈光暈忽遠忽近。

“漱漱口。”楚淮晏適時的遞過來杯溫水,路梨矜漱掉大半杯,啞著嗓子問他,“這能喝嗎?”

楚淮晏頷首答,“能。”

路梨矜渴得像是個在沙漠裏徒步了三天的人,她喝得急切,又被嗆到,咳嗽的震天動地。

脫力的被從地上撈進溫暖懷抱時,咳嗽還未停止,她就伏在楚淮晏胸口咳,帶著他的胸腔同自己共振。

楚淮晏怕放平她又會有嘔吐感,最後把人圈在月匈前坐回床上,耐心十足的握著杯給她餵水。

反胃沒有消失,隨之而來的是孕早期的反應,月匈部開始隱隱脹.痛,路梨矜把自己縮成團,紅著眼眶看楚淮晏,喃喃講,“我不舒服。”

“我知道,辛苦了。”楚淮晏撥開她額前被汗水沾濕的碎發,吻上去,寵溺地哄道,“那我們以後不要孩子了。”

荒唐又跳脫,路梨矜登時難以分辨這是玩笑還是承諾,無精打采地敷衍了聲說都隨他。

路梨矜是被楚淮晏的叫醒的,他已經褪下家居服,換了身閑適的襯衫搭配西褲。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梨梨是休息還是跟我一起去?”他傾身貼在她耳畔講。

路梨矜沒有馬上回答,她扭頭看向窗景。

六十八樓,近黃昏,暮霭沈沈楚天闊。

月匈還是漲得難受,她拉著楚淮晏的手,覆在自己心口,如若可以將這痛苦分贈楚淮晏一些就好了,路梨矜委屈又絕望地想。

楚淮晏顯然會錯了意,也不怎在乎再來一回,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柔軟上打轉,挑眉懶洋洋地問,“不難受了?”

路梨矜抽鼻子,意圖抱怨些什麽,然而問出口卻是軟語,“如果我不跟你去的話,你會留下來陪我嗎?”

答案是否定的,到底路梨矜還是跟楚淮晏出了門。

他親手搭配的衣服,鵝黃色的連衣裙,背後的蝴蝶結系的蓬松又可愛,全程都不用路梨矜費什麽力氣,洋娃娃般被抱過來、抱過去。

連出門時都樹袋熊似得掛在他身上,直接被送進副駕的位置,整個流程中路梨矜都尤為配合,只是在路過某家藥店時要楚淮晏停車,指使著他為自己買了盒止痛藥。

****

時隔半年,路梨矜再一次被楚淮晏帶入他的社交圈,出現的姿態使人咂舌——她是被抱進門的。

腦袋抵在楚淮晏頸窩裏,聞聲回眸才看清楚現狀。

如果能重來的話,路梨矜一定選擇打死都選擇自己步行。

不是上回的場,紙醉金迷的奢靡倒是分毫不消,些微掃過去,小半數都是生面孔,顧意身邊陪著鬥地主的早換了人,連曾經給予她“提點”的葉清亦不在胡彥的身邊。

聽說過公子哥兒們換人如流水的傳聞,親眼目睹,還是不適。

顧意反扣滿手的牌迎過來調笑,“哎呦,我們路妹妹今天舍得大駕光臨了啊?”

“……”路梨矜無奈地瞥他,最後小聲求助楚淮晏,“你放我下來吧。”

楚淮晏哂笑逗她,“出門前不是你自己要抱的?”

路梨矜羞怯反駁,“那能一樣嗎?”

閨房裏的事,怎麽好拿到臺面上啊。

解圍者意外的是胡彥,器宇不凡的青年給楚淮晏遞來只酒杯,語氣平和的問候了路梨矜的存在。

胡彥喊,“嫂子?”

聽來極紮耳。

路梨矜臉色驟變,楚淮晏則對稱謂不置可否。

場地寬闊,酒櫃球臺牌桌,你能想到的室內娛樂設備俱全,路梨矜挑了個人最少的角落,那裏已經坐了個獨自低頭玩手機的女孩子,看起來孤僻寂寥。

“我可以坐這兒嗎?”路梨矜柔聲問。

女孩子擡眸,一雙寶藍色的眼睛顧盼生輝,她看了眼路梨矜,點點頭,沒有答話,只是伸手把右邊座位上的巨大帆布包拿到了地上。

其實左邊是空著的,晏檸橙不喜歡說話,她拿行動表示了允許的態度。

“謝謝。”路梨矜在女孩子身旁落座,接著面前出現了個……手機屏幕。

她怔楞,旋即看向上面的文字。

[不用謝。我有言語障礙與社交障礙,不喜歡說話,如果你有什麽想說的,你可以說你的,我會用打字的方法回應你,我叫晏檸橙。]

不知是自己的局促不安過於顯眼,還是別的什麽原因,讓對方主動解釋,總之路梨矜得到了巨大的安撫,女孩子最好了。

路梨矜從包裏摸到手機,也學著晏檸橙的樣子打字回她:[我叫路梨矜ww,很高興認識你,你的名字聽起來就很好吃。]

晏檸橙:[……]

一個委實是社交障礙,一個陪人來湊局,天差地別,也是真沒什麽可聊的。

路梨矜不參與他們的游戲,反而是從旁觀中得到了許多無用的八卦信息,諸如今天其實是胡彥的陰歷生日,而這群人裏其實分了兩代人。

楚淮晏、胡彥和應慎行算是一代人,快奔三的年紀,已經接手家中產業,像是聞落行、容磊、顧意他們這群人多在二十歲上下浮動,還在念本科,不少人讀海本,所以不像過年那般人全。

上次路梨矜聽到顧辭這個名字,還是他人用以嘲諷自己,“以為人人都是顧辭”呢,這一次就已經換了天地,說話的人早消失,應慎行和顧辭也已經走起了離婚的拉扯程序。

還不過半年而已。

下一個半年,楚淮晏身邊又將是誰呢?

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1]

氣氛被真心話大冒險推到了頂.峰,是容磊操著口京腔講他跟林故若的初見,魔幻現實主義。

“我倆第一次見面是在我同父異母大哥的葬禮上,趕那天我開心的不行,去砸場的,世人都道春雨貴如油,那天就跟不要錢似得瓢潑,我砸完場出來透氣,瞅見她渾身縞素,撐個傘站在雨裏不知道想什麽,琢磨著安慰安慰她呢……”

“那你們評評理啊,那場面誰看了不以為她家有人去世,她是來出殯的啊?結果我跟這兒苦口婆心大半天,發現殯儀館是她家的,好家夥,純白給,她還反問我,站在自家院子裏聽雨犯法嗎?讓我沒事少喝點兒假酒,聽聽,這是人該說的話嗎?”

林家是近年才依仗殯葬業發家的,高中時候大家才靠著分數聚集到一處去,這段往事除開當事人外無人知曉。

如今被從舊時光裏拎出來,拍拍塵,惹得滿堂大笑。

“沒毛病啊。”舒悅窈和林故若勾肩搭背,指責道,“我若說的有問題嗎,人在自己家,當然想穿什麽色穿什麽色。”

容磊樂了,“你倆成天到晚狼狽為奸是吧。”

他說完這句話就被聞落行拍了後腦,捂著腦袋抱怨,“你走,我們兄弟關系到此為止了。”

路梨矜倏然從這個護短的舉動裏讀出幾分暧.昧與寵溺,她歪頭,看看晏檸橙,用手機打字遞過去問:[聞落行和窈窈是情侶關系嗎?]

沒別的意思,單純的好奇心旺.盛。

晏檸橙暫停了神廟逃亡,切到備忘錄界面回她:[現在不是,至於以後是不是,我不知道。]

極中庸的答案。

不評價彼此感情生活是當朋友的基礎。

在座多是看著舒悅窈和聞落行走到今天的,但所有人都保持沈默,不會多游說半句,很沒意思,更沒有意義。

有人青梅竹馬矢志不渝,早早約定白年白頭,也有人隨心所欲、游戲人間,個人選擇而已,誰都不能替誰活。

圈子裏默許各種配對的存在,一輩子依靠感情維系的婚姻屈指可數,相愛的時候真就以為能跟對方共度一輩子,但未來有漫長的幾十年。

朝夕相處,利益糾葛的幾十年。

言辭鑿鑿會被背叛,不屑一顧也可能會反悔。

連這刻坐在身邊的朋友,都未必能長久。

人生就是這樣啊。

這夜還很漫長,路梨矜倚著玻璃窗癱回去,她沒什麽想做的,餘光始終追隨著楚淮晏的舉動。

他其實很少同弟弟妹妹們玩鬧,坐在哪兒松散閑適,有人搭腔也就回三兩句,沒人就安靜的飲酒抽煙。

青白煙霧從修.長指.尖蔓散,骨節分明,骨肉勻稱,很靈巧,靈巧到在她體內時可以透過層層褶皺找到最敏.感的地方,路梨矜慌亂地收回視線,揉了下自己的臉,拂凈那些不應在此處浮現的旖.念。

手機屏幕亮起。

楚淮晏:[怎麽不看了?]

路梨矜杏眼圓睜,隔著大幾米的距離瞪他,燈火惶惶如白晝,輪廓清明,楚淮晏勾唇,笑得玩世不恭,他的右手在沙發扶手上慢條斯理的點了三次。

每一下都敲在路梨矜心上。

帝都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叩指禮。

即長輩給晚輩倒酒斟茶後,長輩應當五指並攏成拳,拳心向下,五個手指同時敲擊桌面,相當於五體投地地跪拜禮,一般是輕敲三下即可。[民俗資料]

可明明年長的是他才對。

路梨矜眉頭微蹙,正愁想不出應對方法,就聽見舒悅窈用粵語沖這邊講,“使唔使食桃子?”

“什麽?”晏檸橙開嗓,小小聲的問,音色清脆悅耳。

路梨矜下意識地把自己聽到的完完整整覆述給她。

“你聽得懂粵語呀?”舒悅窈坐到右邊被空出的座位上,給她倆人手塞了只飽滿的水蜜桃,附帶一次性手套。

路梨矜點頭,“我有幾年生活在港城,本科才考回來的。”

“這樣。”舒悅窈了然,繼續講,“我記得梨梨是讀音樂學院吧,我認識個還不錯的詞作人,可以給你們牽線,你想出個人單曲嗎?”

對於聲樂生來說,出單曲的誘惑對等於西方教徒有能力必定前往耶路撒冷朝聖。

路梨矜認真回,“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想的。”

“那肯定能成功的。”舒悅窈莞爾承諾道,又戳了戳正在耐心給水蜜桃去皮的晏檸橙,“對了,你可以喊她桃桃,你倆都是水果大類的。”

路梨矜茫然,“哎?”

一直散發著甜美氣味的去皮水蜜桃被捧著,遞到她面前。

舒悅窈是個合格的嘴替,“因為我們桃超喜歡吃桃子的。”

自己超喜歡,但先給到了路梨矜。

承蒙厚愛,路梨矜粲然接過誇,“桃桃超好的。”

晏檸橙搖搖頭,把她手裏沒剝的水蜜桃換到自己這兒,又安靜的剝了起來。

呆久了就覺得挺好的,這群二代們遠沒有傳說中的行為惡劣,女孩子們都可愛極了。

舒悅窈僅是過來送個桃子,又閑聊了兩句就重新回到了玩樂的群體裏,小角落安靜下來,水蜜桃汁.水豐沛,滿口的清甜。

晏檸橙也終於結束了神廟逃亡之旅,彎腰自地上撈起被冷落的背包,利落的支起個畫板。

前年iphone4在智能手機市場上掀起軒然大波,被稱為革命性的機型,連帶著ipad也一同闖入中國市場,只是重量還不太合適隨身攜帶,功能也沒有超越筆記本電腦,被絕大多數人所冷落。

這還是路梨矜還是第一次見到人隨身攜帶ipad,但她很快就想明白原因,晏檸橙用pad寫字,比手機看起來可方便多了。

女孩子點開相冊翻找了下,直接支到畫架上,開始用碳筆描繪。

那張照片吸引了路梨矜的全部註意力,穿著黑色背心的楚淮晏一臉桀驁,正從格鬥八角籠往外走,嘴裏咬著纏.繞帶的一端,在為自己解綁。

手臂線條流暢幹凈,寬肩窄腰。

十幾歲的楚淮晏,意氣風發,隔著相片都能聽見觀眾席海嘯般的歡呼。

路梨矜不能不為他心動。

“我可以,看看嗎?”路梨矜問。

晏檸橙直接把平板拿給她,手指不小心劃到屏幕,露出上一張照片,是著魚尾紅裙的甄樂。

平板停在半空,交接的動作仿佛凝固。

晏檸橙明艷漂亮的臉上閃過晦澀,她不擅長說謊,只好磕磕巴巴地提問,“你知道甄樂嗎?”

路梨矜猶豫了下,還是垂眼如實應,“我知道的。”

晏檸橙松手,換了手機打字,刪刪改改良久才拿給路梨矜看,簡短的三個字。

[還好嗎?]

路梨矜也不知道怎麽解釋,說自己沒關系實在太勉強,楚淮晏也從沒想給過她解釋。

懷疑一旦產生,罪名已經成立。

但信仰比懷疑更有力。

路梨矜捧著楚淮晏十幾歲的照片,又一次望向他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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